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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日 星期四

《傾向》的挑戰

《傾向》的挑戰 ( 答問錄)——答《傾向》編輯四問

◎   楊小濱 


1. 1993-2000 年期間,您作為《傾向》的重要編輯,你有哪些最難忘記的回憶與感受,以及可以傳授的經驗?

我是在《傾向》創刊號出版後加入的。貝嶺希望我協助支持,我樂意地同意了。沒過幾天,我正在朦朧詩人江河在紐約的家裡看他的天竺鼠,當時《傾向》的副主編石濤打來電話,似乎說是已經把貝嶺廢黜了,《傾向》現在已經歸他管了,希望我跟江河幫他寫稿等等。我一時覺得有一種篡黨奪權的奇怪感覺,就哼哼哈哈地應付糊弄了幾句,對新的權力中心報以比較冷漠的態度。再說我一向秉持仗義,不願成為牆頭草。後來聽說貝嶺和石濤打起來了,又聽說貝嶺班師回朝把石濤廢了。《傾向》歷史的開端有點像宮廷史或共黨史(這跟八十年代萬夏等人篡奪詩歌協會領導權的故事有點接近,但結果不同)。總之,後來我就稀里糊塗地開始圍繞在以貝嶺同志為核心的《傾向》編委會周圍奮鬥了。大概是因為原來的副手跟林彪一樣地娘要嫁人去了,頗有要我補缺的感覺;不過我對副手的頭銜興趣不大,跟貝嶺協議安了個「特約策劃」的名號。還有一件有關的事情是,我九十年代中期回上海的時候,那時候還有淮海路上的老家可以住,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戶籍警,讓我跟他到派出所去一趟。我以為是我沒報臨時戶口被抓到了,不料說是有市公安局的人找我。他們很客氣,起先問我學習的情況,慢慢把話題轉到國外留學生辦的刊物,「……比如《傾向》啊,經常跟祖國匯報匯報,」他們提醒我。我覺得把《傾向》叫做留學生刊物有點可笑,不過用意是顯見的。我說是啊是啊,我也常看,有誰誰誰的文章,把能記起來的目錄內容背誦了一遍。他們還打算改日請我吃飯,我說我後天就上飛機回美國了,實在沒時間,就推拖掉了。這個,大概比起貝嶺經歷的險情,實在是算不了什麼。當然,最險的要算是貝嶺被抓那年的經歷了。記得那年暑假,我們先是開了一個會,召集了在北京的一堆主要是七零後詩人作家(有馬驊、姜濤、蔣浩、康赫、陳均、中島等)在北大東門附近的今天酒吧(貝嶺把《傾向》的編輯會議選在今天酒吧,是否帶有某種弦外之音?)。在此期間我還陪貝嶺去了東城一個遙遠的印刷廠看那一期的菲林,地下工作真的非常辛苦。我離開北京回美國之前隔一天的晚上,本來是第二天有個新出刊的發布會,黃峰突然打電話來問貝嶺的下落,說聯繫不到貝嶺,他的直覺是出事了。果然,隨後傳來的消息是被抓了。朋友們忙著轉移雜誌,又投入了新一波地下活動。我上飛機的那天,在飛機上坐了三個小時沒起飛,最後通知說是機械故障,全體下機,安排住一晚第二天再飛。我心裡暗自忐忑,猜想一定是為了讓我重新入境以便一網打盡。還好重入境之後被安排到了麗都大酒店入住,再把前些天一起開會的兩個朋友叫來吃了一頓免費的奢靡晚餐,心裡不免愈發同情獄中的貝嶺。但參加地下工作的惶恐和趣味始終縈繞,成為《傾向》經歷中富於戲劇性的種種插曲。《傾向》的歷史中另外兩件比較重要的事情是1996年的布朗會議和1997年與蘇珊·桑塔格的訪談。1996年在布朗大學召開的「寫作自由國際作家會議」是全球性的,但有一個中文組,是由《傾向》組織策劃的,主要邀請的是海外和台灣的作家和學者,包括不少流亡的異議作家,大陸特意來參加的有芒克、唐曉渡和王家新,是《傾向》邀請的,之後還舉行了「中文作家長桌討論會」。有點像國內外反動作家大集結。跟蘇珊·桑塔格的那次訪談已經流傳很廣了,比較有意思的大概是我試圖在問題中夾帶一些有點刺激桑塔格的內容,從而促使她能夠暢所欲言,所以就提了波德里亞對她的批評。開始貝嶺還有點擔心。果然桑塔格很激動地反駁了,效果還不錯。貝嶺在信中總是簡稱Susan Sontag為SS(國家社會主義?),看得我很不舒服。我至今還保留了許多《傾向》編輯事務上的通信。那時我們主要的通訊方式是傳真,也有少量手寫的信件。很可惜,傳真的字跡消褪得很厲害,現在大多已經不容易辨認。但還是有不少文字引起了回憶,陳東東、臧棣和唐曉渡的筆跡尤其熟悉,不看署名就能認出。比如當時貝嶺、孟浪和我的三方傳真往往是互相提意見,兩個人之間的傳真也往往會傳一份副本給另一人。有幾次都是對各自寫的各期「編者的話」的批評,如貝嶺直接批評孟浪寫的是「粗淺的……老生常談」,我說貝嶺寫的是「官樣文章意義不大」,貝嶺也有次批評我寫的「姿態太高……太誇張……缺乏張力」。有一次比較激烈的衝突似乎是由我而起,發生在美國方面的編輯(主要是我和貝嶺,也牽連到孟浪)與中國方面的編輯(黃燦然,也涉及到陳東東)之間,但誤會的成分居多(當時通訊不便造成的後果)。事情的起因是我在孫文波和臧棣的文稿上寫了一些自己的意見。貝嶺的習慣是把別人給他的通信內容傳真轉發給每一個編輯,卻不加任何說明。黃燦然認為是我要求作者修改,其實我只是給貝嶺看的個人隨感,絕非以編輯身份給作者的修改意見。孫文波那一篇,我的意見所涉及的只是文章所評的王家新詩歌(對詩中“大詞”的疑慮),而不是孫文波的文章(王家新的詩,怎麼改?)。文章大概是黃燦然約來或組來的,他非常生氣,把我們稱作「三人幫」,「三人審查組」,「進行法西斯審查」,「對你(你們)的武斷和專橫感到震驚」。貝嶺和我都感到非常委屈。黃燦然後來對激烈言辭表示了歉意,但保留指責,並引用了陳東東的說法:「楊小濱的『批示』給人一種假洋鬼子居高臨下的霸道印象」。其實,那隻是我給貝嶺看的意見,根本沒打算給作者看,哪會考慮什麼語氣。好在我跟陳東東的友誼好像從來沒有受到影響。其實如果不是又看到這些文字,我已經忘了這件事。回過頭來看,「黨內鬥爭」如此激烈,從來沒有一團和氣的情況,卻也從來沒有傷過感情。黃燦然對編輯事務的嚴肅,也體現在他接受擔任詩歌編輯的信中。他跟貝嶺說:「你可以推薦任何詩人的作品,我亦會在我認可的水準範圍內盡量『寬容』」,包括我們這些編輯的詩稿,「我也會按照我的標準來審閱」 。 

2 .您對再復刊《傾向》的晚輩(經驗傳承),有甚麼建議?

踏著我們的屍骨奮勇前進吧!

3. 您的近況(2001年迄今的個人經歷)與近期的創作,有甚麼特別要說明的?
就經歷而言,從美國移居到台灣,在中研院任職,當然是重大的改變。能夠使我從兩岸的廣闊視野去發現漢語文化的某些過去未曾關注的方面。此外,2001年以來的寫作,也的確有一些美學上的轉化。主要的原因當然是中國當代社會形態的變化,我們所面對的已經不只是純粹的壓迫,我們所面臨的問題也不僅是專制,或者說,本土的政治體制糅合了全球的商業體制,使得寫作的對像變得更加複雜,更加多重。一種文化挑戰如何能夠成為非簡單對抗的,甚至是自我質疑的,或許是我自己近年來試圖探索的方向。因此我近年來對於喜劇的偏愛是顯見的,世界和自身的各種錯亂和荒謬可能是最令人驚嘆的。

4. 對《傾向》2009年復刊及未來刊物的期許和建議。 
我想《傾向》有其固有的傾向,在我的理解下,包括文化批判的鋒芒和非主流美學的追求,都十分值得保持。因此,我並不主張調整《傾向》的傾向,而是更加深入地使原有的方向獲得進一步的發展和延伸,更加開拓原有方向的疆域。


原文出處:http://www.penchinese.com/zyxz/83/083a3.htm


2012年7月26日 星期四

盛世異聲 沒有中國的倫敦書展2012



世紀.盛世異聲﹕沒有中國的倫敦書展2012

2012年6月5日 (二)

【 明 報 專 訊 】 編 按 : 中 國 流 亡 作 家 貝 嶺 , 為 不 少 流 亡 作 家 出 版 作 品 , 並 一 直 關 注 各 國 書 展 所 邀 請 的 「 中 國 作 家 」 名 單 。 早 前 , 倫 敦 書 展 以 中 國 為 主 賓 國 , 主 辦 逾 30 場 中 國 作 家 活 動 , 並 沒 有 流 亡 作 家 在 。 為 此 , 他 以 今 屆 倫 敦 書 展 為 例 , 撰 文 細 述 近 年 中 國 異 聲 怎 樣 在 國 際 文 化 活 動 中 消 音 … …

沒 有 獲 邀 、 取 消 、 再 邀 , 沒 有 因 不 容 異 見 者 致 辭 而 出 現 的 官 方 代 表 團 集 體 退 場 、 休 會 與 公 開 道 歉 , 沒 有 大 使 「 擲 地 有 聲 」 的 訓 話 及 「 給 中 國 上 民 主 課 的 時 代 已 一 去 不 復 返 了 」 的 「 莊 嚴 」 宣 告 , 更 沒 有 官 方 與 民 間 、 御 用 與 流 亡 ─ ─ 背 景 相 異 的 學 者 、 作 家 及 漢 學 家 雖 見 解 不 同 , 卻 彼 此 聆 聽 的 唇 槍 舌 劍 。 2009 年 法 蘭 克 福 書 展 以 中 國 作 為 主 賓 國 , 所 舉 辦 的 研 討 會 中 曾 出 現 的 這 一 切 , 在 2012 年 倫 敦 書 展 (The London Book Fair) 「 新 視 角 、 新 概 念 」 ─ ─ 中 國 主 賓 國 活 動 中 全 無 蹤 影 , 也 沒 有 戲 劇 化 的 場 面 。 逾 30 場 中 國 主 題 的 論 壇 、 新 書 發 布 或 作 家 對 話 活 動 , 或 為 避 免 提 問 者 「 挑 釁 」 , 或 講 者 擔 心 「 言 多 必 失 」 , 逾 半 場 次 的 聽 眾 提 問 時 間 被 主 辦 方 或 主 持 人 臨 時 取 消 。

這 個 書 展 真 和 諧

台 上 , 少 了 「 大 國 崛 起 」 的 傲 慢 , 看 似 從 容 淡 定 的 中 國 官 員 、 名 人 與 作 家 , 面 對 英 方 主 持 或 與 談 人 不 時 冒 出 來 的 「 敏 感 詞 」 , 如 審 查 (censorship) 與 自 我 審 查 (self-censorship) , 面 對 由 疑 問 句 變 成 了 否 定 句 的 「 出 版 自 由 」 問 題 , 回 答 時 , 既 要 顯 得 言 而 無 忌 , 又 不 能 「 政 治 太 正 確 」 惹 來 追 問 , 其 間 的 急 智 、 閃 躲 、 撥 擋 與 「 痞 」 , 雖 支 絀 , 仍 恰 到 好 處 地 展 現 了 中 國 的 「 軟 實 力 」 。

以 單 日 票 45 英 鎊 而 讓 人 望 而 卻 步 的 2012 年 倫 敦 書 展 , 於 4 月 16 至 18 日 在 倫 敦 西 區 那 座 雖 老 舊 , 卻 功 能 齊 全 的 伯 爵 宮 (Earls Court) 展 覽 中 心 舉 行 , 近 萬 平 方 米 的 巨 穹 形 圓 頂 展 場 下 , 均 分 出 兩 個 面 積 大 致 相 等 的 展 區 , 一 號 館 展 區 以 英 倫 和 歐 美 國 家 的 出 版 社 為 主 , 二 號 館 展 區 則 以 亞 洲 、 俄 羅 斯 及 東 歐 國 家 的 國 家 館 為 主 。

令 我 訝 異 的 是 , 創 辦 於 1971 年 , 號 稱 世 界 第 二 大 書 展 的 倫 敦 書 展 , 其 場 地 面 積 、 參 展 國 及 展 位 數 量 , 甚 至 人 潮 , 還 不 及 世 界 最 大 的 書 展 ─ ─ 法 蘭 克 福 書 展 的 十 分 之 一 。 而 在 人 潮 上 , 更 不 能 與 以 售 書 為 主 的 台 北 國 際 書 展 與 香 港 書 展 相 比 。 唯 一 難 以 量 化 的 是 文 化 影 響 力 , 英 語 作 為 準 世 界 語 言 的 優 勢 , 在 倫 敦 書 展 上 顯 露 無 疑 。 由 於 昂 貴 的 票 價 , 使 得 臨 時 想 逛 書 展 的 倫 敦 市 民 望 之 卻 步 。

中 國 在 所 有 重 要 的 國 際 書 展 上 逐 一 成 為 主 賓 國 , 由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GAPP) 出 資 租 下 大 面 積 的 展 區 , 設 立 中 國 主 題 館 , 規 劃 並 贊 助 中 國 的 國 營 出 版 社 及 出 版 集 團 以 各 自 的 展 位 參 展 , 購 買 與 出 售 書 的 版 權 。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和 官 方 的 中 國 作 家 協 會 合 作 , 撥 款 設 立 中 國 文 學 翻 譯 出 版 專 項 基 金 , 有 規 劃 地 贊 助 外 國 譯 者 將 中 國 作 家 協 會 體 制 內 的 會 員 作 家 的 作 品 翻 譯 成 外 文 , 再 以 贊 助 有 意 出 版 這 些 譯 著 的 外 國 出 版 社 印 刷 費 的 方 式 , 促 成 外 國 出 版 社 與 中 國 作 家 簽 外 文 版 權 合 約 出 書 。 為 此 ,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 中 國 作 家 協 會 和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British Council) 合 作 選 出 人 選 , 並 組 成 人 數 愈 來 愈 多 的 中 國 作 家 代 表 團 , 在 書 展 中 舉 辦 場 次 也 愈 來 愈 多 的 中 外 作 家 對 話 活 動 及 文 學 座 談 會 , 以 呈 現 官 方 眼 中 的 當 代 中 國 文 學 盛 會 。

或 因 我 在 2009 年 法 蘭 克 福 書 展 上 的 不 愉 快 經 歷 , 我 從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公 布 的 書 展 文 宣 及 中 國 主 賓 國 節 目 表 上 發 現 , 中 方 合 辦 者 仍 是 以 管 控 、 審 核 新 聞 與 出 版 而 名 聲 狼 藉 的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 而 書 展 上 的 中 國 文 學 活 動 中 , 沒 有 流 亡 作 家 和 官 方 體 制 外 獨 立 作 家 的 入 選 。 於 是 , 我 於 3 月 20 日 寫 了 一 封 致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和 書 展 主 辦 公 司 的 公 開 信 , 告 之 我 對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與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合 作 的 驚 訝 。 我 強 調 , 官 方 體 制 外 的 文 學 與 流 亡 文 學 也 是 當 代 中 國 文 學 中 的 一 部 分 , 在 倫 敦 書 展 中 不 應 消 失 。 我 還 列 出 了 多 位 缺 席 作 家 的 名 字 , 寄 望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能 予 以 邀 請 , 讓 倫 敦 書 展 上 的 中 國 文 學 活 動 多 元 呈 現 。

因 我 是 第 一 個 指 出 之 人 , 也 燃 起 了 第 一 把 火 , 這 封 信 被 英 國 廣 播 公 司 (BBC) 和 衛 報 (Guardian) 分 別 報 道 。 接 著 , 定 居 倫 敦 、 以 長 篇 小 說 《 北 京 植 物 人 》 英 譯 本 知 名 的 中 國 小 說 家 馬 建 以 大 量 接 受 新 聞 媒 體 採 訪 的 方 式 將 這 把 批 評 之 火 燒 旺 ,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在 倫 敦 書 展 中 和 中 國 官 方 的 關 係 一 時 成 為 英 國 媒 體 文 化 版 討 論 的 熱 點 。

李 長 春 與 劉 延 東 引 領 作 家 群 進 場

在 短 短 三 天 的 書 展 期 間 , 大 小 、 陣 容 、 聲 勢 不 成 比 例 的 兩 支 「 隊 伍 」 在 倫 敦 書 展 內 奔 走 著 。 一 支 是 由 中 國 新 聞 出 版 總 署 組 織 , 中 共 中 央 政 治 局 常 委 李 長 春 和 中 共 中 央 政 治 局 委 員 劉 延 東 帶 隊 , 30 多 家 媒 體 , 逾 千 位 中 國 各 出 版 社 「 領 導 」 、 編 輯 和 專 業 人 士 , 以 及 中 國 作 家 代 表 團 50 多 位 作 家 的 龐 大 「 隊 伍 」 , 分 別 參 加  分 佈 全 英 國 的 300 多 場 活 動 。 這 些 作 家 是 這 支 「 隊 伍 」 的 焦 點 和 看 點 , 每 一 位 作 家 的 肖 像 照 都 印 成 了 精 美 的 明 信 片 , 以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和 倫 敦 書 展 之 名 , 五 集 一 疊 , 成 千 上 萬 疊 鋪 滿 了 中 國 主 展 區 陳 列 台 。

另 一 支 「 隊 伍 」 則 人 數 少 、 聲 勢 弱 , 這 是 由 流 亡 作 家 和 漢 、 藏 、 蒙 族 政 治 異 見 者 組 成 , 他 們 不 時 在 獨 立 中 文 筆 會 租 下 的 僅 六 平 方 米 展 位 上 聚 集 , 多 時 七 八 人 , 少 時 三 五 個 , 或 合 一 或 分 頭 「 出 擊 」 , 展 位 上 約 有 50 本 異 議 作 家 、 獄 中 作 家 、 流 亡 作 家 的 書 , 這 些 書 靜 靜 地 躺 在 那 裏 , 彼 此 依 存 。

這 兩 支 「 隊 伍 」 的 大 小 反 差 , 恰 如 1980 年 代 的 中 國 , 體 制 內 文 學 與 地 下 文 學 。 20 年 後 ─ ─ 這 兩 支 「 隊 伍 」 , 不 , 是 大 隊 人 馬 與 個 人 , 不 只 是 在 中 國 ─ ─ 而 且 在 國 際 ─ ─ 由 法 蘭 克 福 書 展 到 倫 敦 書 展 , 同 時 出 現 , 甚 至 「 短 兵 相 接 」 了 。

這 三 天 , 及 前 後 延 續 的 30 年 , 體 制 內 與 體 制 外 , 官 方 與 流 亡 , 這 不 同 的 經 歷 與 人 生 , 不 同 的 美 學 , 對 抗 或 冷 戰 會 延 續 多 久 ? 會 延 至 我 們 身 後 嗎 ?

凡 事 都 有 例 外 。 4 月 16 日 下 午 , 在 書 展 二 號 館 二 樓 的 一 場 中 國 文 學 座 談 會 上 , 被 倫 敦 書 展 中 國 官 方 網 站 譽 為 「 當 代 最 負 盛 名 的 華 語 小 說 家 和 編 劇 之 一 」 的 嚴 歌 苓 , 用 英 文 描 述 了 自 己 的 劇 本 在 中 國 的 影 劇 本 審 查 制 度 下 被 不 斷 刪 改 的 程 度 與 細 節 。 雖 不 是 高 亢 的 抗 議 , 但 這 些 細 節 清 楚 地 呈 現 了 一 個 已 在 台 灣 出 版 了 主 要 著 作 、 且 常 居 歐 美 的 華 裔 小 說 家 , 其 作 品 在 中 國 改 編 成 電 影 及 電 視 劇 時 , 被 影 視 審 查 制 度 左 右 的 無 奈 感 。 然 而 , 嚴 歌 苓 的 直 白 描 述 , 相 對 於 中 國 作 家 代 表 團 其 他 作 家 或 否 認 、 或 不 涉 細 節 的 婉 轉 概 述 , 甚 至 太 極 式 雲 遮 霧 障 , 無 疑 是 一 個 特 例 。

4 月 18 日 , 倫 敦 書 展 最 後 一 天 下 午 , 我 在 定 居 倫 敦 的 藏 族 詩 人 Tsering Passang 陪 同 下 , 前 往 倫 敦 市 中 心 近 唐 人 街 的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British Council) 總 部 , 因 我 的 有 備 而 來 ,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公 關 總 監 代 替 正 在 書 展 上 不 克 參 加 的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文 學 總 監 , 與 我 們 有 了 一 個 半 小 時 的 會 談 。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的 回 應

他 對 書 展 的 中 國 文 學 項 目 未 能 納 入 獨 立 的 中 國 文 學 與 流 亡 作 家 表 示 遺 憾 , 他 甚 至 請 我 提 出 補 救 建 議 , 我 提 了 四 點 建 議 , 現 在 看 來 , 我 是 異 想 天 開 了 , 如 希 望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在 未 來 贊 助 的 文 學 項 目 中 , 能 邀 請 獨 立 的 中 國 作 家 與 流 亡 作 家 。 再 如 , 希 望 英 國 文 化 協 會 的 翻 譯 補 助 項 目 能 資 助 英 譯 在 中 國 不 能 出 版 的 文 學 作 品 及 流 亡 文 學 作 品 。 當 時 , 我 甚 至 認 為 達 成 了 共 識 。

還 是 《 經 濟 學 人 》 (The Economist)4 月 23 日 刊 出 的 評 論 一 針 見 血 : 「 晝 至 雞 鳴 , 中 國 繼 續 遠 行 , 其 日 益 膨 脹 的 實 力 正 侵 入  中 國 之 外 的 世 界 。 以 開 拓 市 場 之 名 , 現 金 充 裕 的 中 國 官 方 出 版 社 把 倫 敦 書 展 看 作 是 一 個 進 入 英 國 文 化 圈 的 機 會 , 中 國 共 產 黨 將 成 為 英 國 出 版 社 主 人 的 前 景 正 變 得 愈 來 愈 清 晰 。 」

我 無 意 去 指 摘 任 何 一 位 我 在 倫 敦 書 展 見 到 的 來 自 祖 國 的 文 學 同 行 , 甚 至 , 我 在 書 展 的 中 國 文 學 活 動 上 , 曾 多 次 當 一 個 專 心 的 聽 眾 。 我 讀 他 們 寫 的 書 , 也 讀 詩 , 無 疑 , 其 中 不 乏 有 才 華 的 作 家 和 詩 人 。 文 學 的 標 準 比 「 政 治 正 確 」 的 標 準 要 複 雜 和 精 細 得 多 。 中 國 作 家 代 表 團 中 的 詩 人 西 川 , 是 我 1980 年 代 地 下 文 學 生 涯 中 的 詩 人 同 道 , 我 們 還 是 1988 年 創 辦 的 地 下 詩 刊 《 傾 向 》 的 同 仁 。 九 年 未 見 , 在 倫 敦 的 相 遇 和 短 暫 交 談 , 除 了 彼 此 打 量 歲 月 的 刻 痕 , 更 多 的 是 感 慨 。 我 們 因 久 別 而 一 言 難 盡 , 也 因 反 差 而 相 對 無 言 。

流 亡 作 家 自 此 絕 跡 倫 敦 書 展 ?

上 一 個 百 年 , 也 就 是 20 世 紀 文 學 歷 史 中 一 段 相 似 的 情 景 , 可 以 成 為 我 們 今 日 處 境 的 鏡 像 。 讓 我 引 用 蘇 珊 ‧ 桑 塔 格 (Susan Sontag) 在 《 三 詩 人 書 》 (Letters : Summer 1926) 英 譯 本 序 言 中 的 描 述 : 「 我 們 知 道 , 巴 斯 特 納 克 和 茨 維 塔 耶 娃 見 面 時 沒 有 太 多 話 語 交 流 , 那 是 在 1935 年 6 月 的 一 天 , 巴 斯 特 納 克 以 蘇 聯 官 方 代 表 ─ ─ 夢 魘 般 的 身 分 ─ ─ 來 到 巴 黎 出 席 『 國 際 作 家 保 衛 文 化 大 會 』 , 兩 位 詩 人 在 分 離 13 年 後 匆 匆 見 了 一 面 , 可 是 他 並 沒 有 提 醒 她 不 要 回 去 , 不 要 有 返 回 莫 斯 科 的 念 頭 。 」 6 年 後 , 當 「 獲 悉 茨 維 塔 耶 娃 於 1941 年 8 月 自 殺 身 亡 的 消 息 時 , 巴 斯 特 納 克 可 能 是 大 吃 一 驚 、 悔 恨 自 責 的 。 他 承 認 他 沒 有 意 識 到 , 在 她 決 定 於 1939 年 舉 家 返 國 之 後 , 等 待 中 的 她 的 將 是 一 場 厄 難 」 。 在 序 言 的 結 尾 , 桑 塔 格 引 用 了 巴 斯 特 納 克 多 年 後 對 蘇 聯 文 學 及 蘇 聯 作 家 的 感 慨 : 「 一 切 均 已 淹 死 在 偽 善 中 」 。

多 年 後 的 今 天 , 我 們 的 相 見 , 或 我 們 如 此 不 同 的 人 生 , 還 有 和 當 年 的 巴 斯 特 納 克 與 茨 維 塔 耶 娃 比 較 的 可 能 嗎 ? 我 不 禁 好 奇 , 作 為 中 國 作 家 代 表 團 成 員 這 一 「 夢 魘 般 的 身 分 」 來 到 倫 敦 書 展 的 作 家 中 , 誰 又 會 在 多 年 後 , 和 巴 斯 特 納 克 一 樣 , 因 「 一 切 均 已 淹 死 在 偽 善 中 」 而 感 慨 呢 ?

( 篇 幅 所 限 , 文 章 經 編 選 刪 節 )

[ 文 / 貝 嶺 編 輯 / 袁 兆 昌 ]

原文網址:http://premium.mingpao.com/pda/ppc/colDocDetail.cfm?PublishDate=20120605&File=vx001a.txt&token=b218bc260b89c0



2012年7月20日 星期五

家是中文,不再是中國


世紀.On Literature﹕家是中文,不再是中國
專訪流亡作家貝嶺
2012年6月27日 (三)

【 明 報 專 訊 】 內 地 流 亡 作 家 貝 嶺 , 是 在 台 北 的 傾 向 工 作 室 主 持 人 及 國 際 筆 會 下 的 獨 立 中 文 筆 會 創 會 人 , 也 是 桑 塔 格 、 哈 維 爾 等 蜚 聲 世 界 作 家 的 友 人 。 2000 年 夏 , 他 因 在 北 京 印 行 文 學 人 文 刊 物 《 傾 向 》 第 13 期 , 被 當 局 控 以 「 非 法 出 版 罪 」 入 獄 。 在 桑 塔 格 等 國 際 作 家 的 營 救 下 , 終 於 獲 釋 , 但 代 價 是 離 開 中 國 , 流 亡 。

今 年 六 月 初 , 貝 嶺 從 台 北 來 港 參 加 在 城 市 大 學 舉 行 的 「 真 相 與 文 學 」 研 討 會 。 第 二 天 , 當 他 得 知 下 午 有 港 人 悼 念 離 奇 死 亡 的 六 四 民 運 人 士 李 旺 陽 的 遊 行 後 , 便 決 定 馬 不 停 蹄 專 程 趕 往 參 加 , 沒 想 到 反 成 為 多 家 媒 體 採 訪 的 對 象 。 貝 嶺 說 , 在 遊 行 中 見 到 如 此 多 香 港 年 輕 人 的 身 影 , 讓 他 很 感 動 盈 淚 。 遊 行 翌 日 , 在 中 文 大 學 採 訪 貝 嶺 。 他 一 襲 有  濃 重 傳 統 風 格 的 中 式 服 裝 , 又 寬 又 厚 , 即 便 是 樸 素 的 黑 色 , 在 人 群 中 也 格 外 突 出 。 近 12 年 不 能 回 到 故 鄉 北 京 , 這 身 衣 服 彷 彿 被 寄 予 了 他 濃 濃 的 鄉 愁 。

漂 泊 多 年 , 貝 嶺 愈 來 愈 被 強 化 了 流 亡 作 家 的 身 分 , 而 他 對 文 學 的 理 解 也 愈 來 愈 深 刻 。 貝 嶺 認 為 , 將 來 的 中 國 文 學 史 , 和 前 蘇 聯 及 東 歐 的 文 學 史 一 樣 , 流 亡 文 學 一 定 是 其 一 部 分 , 而 且 重 要 。 而 他 也 承 認 , 在 當 今 的 文 學 世 界 裏 , 他 可 能 是 符 號 最 明 顯 的 流 亡 作 家 — — 因 為 很 多 前 流 亡 作 家 已 回 到 中 國 去 了 。 貝 嶺 說 : 「 我 也 想 回 到 母 語 環 境 , 但 我 的 書 、 我 編 的 書 不 能 在 中 國 出 版 , 人 回 去 有 大 用 嗎 ? 作 家 的 身 分 證 是 書 。 」 而 在 去 國 離 鄉 後 , 貝 嶺 也 漸 漸 認 識 到 , 「 祖 國 」 之 於 他 , 其 實 是 語 言 。

抵 抗 將 事 物 簡 單 化

由 於 貝 嶺 身 上 有 「 反 對 」 色 彩 , 有 時 也 策 劃 並 參 與 一 些 公 共 活 動 ( 例 如 去 年 六 月 四 日 , 他 在 台 北 自 由 廣 場 以 1001 張 紅 色 塑 膠 椅 排 成 「 艾 未 未 」 三 個 字 , 以 呼 求 予 當 時 還 被 北 京 當 局 拘 禁 的 藝 術 家 艾 未 未 以 自 由 ) , 所 以 大 眾 很 容 易 強 化 貝 嶺 的 「 公 知 」 身 分 , 認 為 他 更 是 一 個 「 文 人 」 。 但 實 際 上 , 貝 嶺 十 分 警 惕 這 一 簡 化 的 評 價 。 他 甚 至 會 不 斷 提 醒 自 己 , 不 要 因 此 而 失 去 文 學 的 敏 銳 與 標 準 。

貝 嶺 特 別 強 調 , 一 個 作 家 面 對 國 家 與 統 治 必 須 要 有 「 美 學 上 的 抵 抗 」 。 在 整 個 訪 談 過 程 中 , 他 反 覆 提 及 「 抵 抗 」 。 貝 嶺 說 : 「 抵 抗 的 意 思 是 , 它 強 你 弱 。 」 他 不 願 意 被 簡 單 標 籤 為 一 張 臉 譜 ︰ 「 異 議 分 子 」 。 他 認 為 , 一 個 作 家 或 文 人 在 寫 作 、 編 書 或 出 版 的 過 程 中 勢 必 會 不 斷 進 入 大 眾 視 野 , 但 怎 樣 在 文 學 和 「 公 民 」 之 間 尋 求 平 衡 , 是 非 常 不 容 易 的 。

貝 嶺 不 久 前 讀 到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得 主 高 行 健 在 台 北 的 話 : 作 家 要 躲 避 政 治 對 你 的 誘 惑 。 高 氏 認 為 作 家 從 政 或 者 介 入 政 治 , 很 容 易 變 成 宣 傳 品 或 者 犧 牲 品 。 他 認 為 , 「 這 是 經 歷 過 後 的 肺 腑 之 言 。 」 不 過 , 高 氏 舉 了 一 個 特 例 , 就 是 法 國 大 作 家 馬 爾 羅 (Andr  Malraux) 是 法 國 戰 後 最 重 要 、 也 對 文 化 影 響 深 遠 的 文 化 部 長 。 這 位 作 家 做 文 化 部 長 的 時 候 , 提 升 了 整 個 法 國 的 文 化 品 位 。

不 容 否 認 , 世 界 上 存 在 多 種 評 判 標 準 , 而 標 準 與 標 準 之 間 有 時 難 免 是 對 立 的 。 譬 如 , 文 學 的 標 準 和 大 眾 的 標 準 就 不 一 樣 。 貝 嶺 認 為 , 文 學 的 標 準 是 豐 富 和 深 刻 ; 而 大 眾 的 標 準 , 往 往 是 簡 單 與 一 目 了 然 , 並 且 這 是 一 股 世 界 潮 流 。 貝 嶺 說 : 「 新 聞 語 言 的 氾 濫 是 將 世 事 簡 單 化 的 最 大 禍 首 , 因 為 它 會 將 一 個 人 的 一 生 用 兩 三 句 話 去 概 括 。 可 是 人 生 與 人 性 如 此 複 雜 , 兩 三 句 話 可 以 輕 易 定 位 嗎 ? 所 以 , 作 家 最 大 的 使 命 是 要 抵 抗 非 黑 即 白 的 簡 單 化 。 」 怎 樣 抵 抗 呢 ? 貝 嶺 說 , 首 先 作 家 的 語 言 表 達 要 警 惕 被 簡 單 化 , 不 要 迎 合 媒 體 , 用 三 言 兩 語 談 論 人 的 一 生 , 避 免 一 言 以 蔽 之 式 的 判 斷 。

流 亡 文 學 之 定 位

貝 嶺 坦 言 , 抵 抗 簡 單 化 不 容 易 做 到 : 「 你 在 抵 抗 將 事 物 簡 單 化 時 , 很 容 易 被 大 眾 文 化 中 的 粗 糙 、 粗 俗 、 粗 淺 、 粗 鄙 、 粗 陋 所 影 響 及 同 化 。 如 果 沒 有 自 我 警 覺 的 話 , 你 很 容 易 就 失 去 , 以 接 受 簡 化 的 表 達 。 」

在 貝 嶺 心 目 中 , 將 二 者 平 衡 得 最 好 的 或 許 是 桑 塔 格 。 他 認 為 , 當 我 們 談 論 桑 塔 格 時 : 「 她 作 為 書 評 家 、 批 評 家 、 作 家 的 豐 富 性 , 絕 對 要 和 她 被 當 今 已 所 稱 的 公 共 知 識 分 子 身 分 有 嚴 格 的 分 別 , 不 能 混 為 一 談 。 不 能 用 非 專 業 的 語 言 談 論 文 學 , 也 不 能 用 複 雜 的 文 學 表 述 從 事 公 民 的 社 會 介 入 , 因 為 二 者 需 要 不 同 的 專 業 態 度 與 認 真 。 」

一 個 作 家 的 本 分 是 將 文 字 打 磨 好 , 然 後 才 可 以 談 其 他 。 貝 嶺 說 : 「 我 已 是 不 幸 而 言 中 者 , 作 家 永 遠 要 記 住 , 你 的 書 要 大 於 你 的 姓 名 。 」 他 借 用 捷 克 裔 法 國 小 說 家 昆 德 拉 的 話 說 : 「 當 卡 夫 卡 的 名 字 變 得 比 卡 夫 卡 的 小 說 《 城 堡 》 還 有 名 時 , 卡 夫 卡 的 不 幸 就 開 始 了 。 」

相 對 而 言 , 和 其 他 中 國 作 家 相 比 , 貝 嶺 在 這 方 面 受 到 的 影 響 是 小 的 。 因 為 作 為 一 個 流 亡 作 家 , 他 所 面 對 的 媒 體 是 有 限 的 , 他 說 ︰ 「 在 我 祖 國 的 文 學 史 中 , 我 是 一 個 零 。 但 他 並 不 因 此 焦 慮 , 還 說 自 己 『 或 許 』 多 少 避 免 了 如 其 他 生 怕 被 遺 忘 的 『 歸 國 華 僑 』 作 家 被 『 整 容 』 得 光 彩 照 人 的 誘 惑 。 」

當 談 到 二 十 世 紀 文 學 史 時 。 貝 嶺 認 為 , 文 學 這 一 古 老 的 行 業 中 , 流 亡 文 學 在 二 十 世 紀 特 別 興 盛 , 那 和 暴 政 與 全 球 化 有 關 , 尤 其 二 戰 以 後 的 共 產 主 義 國 家 , 驅 離 了 一 大 批 作 家 。 在 東 歐 及 前 蘇 聯 , 他 讀 到 也 感 同 身 受 到 了 米 沃 什 、 昆 德 拉 、 索 爾 仁 尼 琴 、 布 羅 茨 基 等 傑 出 的 流 亡 作 家 。 而 二 十 世 紀 流 亡 文 學 中 的 最 後 的 作 家 群 體 , 是 因 中 國 的 1989 年 六 四 而 產 生 的 流 亡 作 家 。 貝 嶺 說 他 不 會 去 寫 文 學 史 , 但 他 希 望 成 為 流 亡 文 學 中 重 要 的 一 分 子 。

關 於 作 家 的 定 位 , 貝 嶺 覺 得 , 作 家 好 為 人 師 的 時 代 已 結 束 了 。 今 天 , 作 家 更 是 時 代 與 世 事 的 見 證 者 。 那 麼 , 作 家 與 記 者 的 區 別 是 , 作 家 在 意 最 細 微 的 細 節 。 由 於 專 業 的 不 同 , 作 家 與 記 者 呈 現 出 來 的 「 見 證 」 也 不 同 : 「 作 家 要 反 映 的 更 多 面 , 既 有 正 面 反 面 , 還 有 側 面 。 」 相 信 這 也 是 貝 嶺 本 人 對 自 己 的 要 求 。

關 注 華 人 文 學 出 版

作 為 文 學 家 , 貝 嶺 觀 察 中 國 , 關 心 政 治 、 文 化 與 思 想 中 醒 目 的 公 共 事 務 , 可 他 更 願 意 花 精 力 關 注 華 人 世 界 是 否 出 現 了 一 些 好 的 文 學 雜 誌 、 書 和 詩 集 等 等 。 對 香 港 的 文 學 雜 誌 、 書 及 書 店 , 是 貝 嶺 此 次 由 德 國 赴 台 北 再 抵 港 要 去 看 和 觀 察 的 目 的 之 一 。 例 如 , 貝 嶺 看 重 香 港 新 型 的 文 學 雜 誌 《 字 花 》 , 和 傳 統 的 文 學 雜 誌 相 比 , 《 字 花 》 的 欄 目 更 為 多 元 和 豐 富 , 也 不 避 政 治 現 實 , 多 少 跳 脫 了 香 港 地 域 色 彩 , 也 對 世 界 文 學 有 所 關 注 。 但 《 字 花 》 仍 然 不 是 貝 嶺 心 目 中 最 有 重 量 的 文 學 雜 誌 , 因 為 它 畢 竟 還 是 要 面 對 香 港 的 文 學 分 眾 。 因 他 認 為 自 己 對 香 港 文 學 「 半 生 不 熟 」 , 肯 定 會 「 掛 一 漏 十 」 。 入 貝 嶺 法 眼 的 香 港 作 家 不 多 , 詩 人 有 黃 燦 然 和 廖 偉 棠 , 還 有 早 年 的 也 斯 。 他 稱 董 橋 的 隨 筆 、 散 文 「 文 貫 中 西 」 , 拈 來 都 是 學 養 , 是 散 文 大 家 。 而 在 香 港 的 專 欄 作 家 中 , 馬 家 輝 下 筆 無 所 不 涉 , 敏 銳 又 感 性 , 且 從 未 失 文 學 筆 觸 。 香 港 的 小 說 家 中 , 除 了 書 已 等 身 的 西 西 與 董 啟 章 , 他 發 現 了 一 位 雖 「 不 見 經 傳 」 , 文 字 與 敘 事 卻 讓 他 「 驚 艷 」 的 小 說 家 陳 慢 由 , 他 推 介 她 由 Kubrick 出 版 的 長 篇 小 說 《 自 圓 記 》 。 他 對 書 評 特 別 關 注 , 而 書 評 , 非 梁 文 道 莫 屬 。 而 十 年 前 的 「 老 戰 友 」 、 《 傾 向 》 主 編 、 流 亡 詩 人 孟 浪 從 新 移 民 成 為 出 版 人 , 其 轉 型 中 的 成 就 , 令 貝 嶺 刮 目 相 看 。

失 去 母 語 環 境

流 亡 已 十 多 年 。 如 今 的 貝 嶺 , 從 護 照 上 , 已 是 美 國 公 民 。 但 他 並 非 剛 離 開 中 國 便 選 擇 成 為 「 美 國 人 」 。 十 多 年 前 , 他 眼 中 的 美 國 是 個 「 傲 慢 卻 也 容 人 的 國 家 」 , 其 國 民 大 多 「 不 知 天 高 地 厚 」 。 他 不 喜 歡 傲 慢 的 操 英 語 者 , 天 生 是 個 喜 歡 「 和 地 下 人 在 一 起 」 的 人 — — 這 或 許 和 自 身 的 遭 遇 有 關 。 但 在 2001 年 911 事 件 發 生 後 , 貝 嶺 覺 得 美 國 在 那 時 成 了 「 受 難 國 家 」 , 對 美 國 的 認 同 因 受 難 而 感 同 身 受 , 因 此 , 也 入 了 美 國 籍 。

最 近 , 貝 嶺 在 德 國 二 戰 後 最 重 要 的 文 化 重 鎮 蘇 坎 爾 普 出 版 社 (Suhrkamp) 出 版 了 德 譯 的 文 學 回 憶 錄 《 逐 離 ︰ 中 國 》 。 在 書 的 封 底 寫  一 句 話 : 「 家 是 中 文 , 不 再 是 中 國 」 。 在 外 漂 泊 了 這 麼 多 年 , 他 至 今 不 認 可 「 異 議 作 家 」 這 一 簡 化 的 稱 呼 , 只 說 自 己 只 是 在 「 中 國 這 樣 一 個 沒 有 出 版 自 由 的 體 制 下 , 曾 經 因 印 行 文 學 刊 物 而 短 暫 入 獄 的 文 人 」 。 他 說 : 「 我 的 精 神 養 分 , 在 離 開 中 國 前 主 要 是 通 過 閱 讀 獲 得 ; 在 離 開 中 國 後 , 則 既 通 過 閱 讀 又 是 面 對 與 聆 聽 作 家 本 人 及 交 談 多 重 獲 取 。 」 他 又 說 : 「 當 一 個 人 已 經 失 去 母 語 環 境 , 若 再 不 去 面 對 英 語 世 界 , 那 就 真 的 一 無 所 有 了 。 」 他 堅 信 真 正 的 文 學 圈 子 , 從 來 都 是 少 數 人 的 「 小 圈 子 」 ; 但 這 個 小 圈 子 , 或 能 影 響 多 數 人 , 「 提 升 人 們 對 世 事 複 雜 性 、 豐 富 性 的 認 識 」 。

簡 短 的 採 訪 無 法 盡 述 文 學 家 的 所 有 思 考 。 或 許 如 貝 嶺 本 人 所 言 , 應 該 先 閱 讀 作 家 的 作 品 , 而 不 是 面 對 作 家 個 人 。 那 麼 , 不 妨 去 讀 讀 貝 嶺 的 書 罷 。

[ 文 / 許 驥 編 輯 蔡 曉 彤 電 郵 mpcentury@mingpao.com]

原文網址:http://premium.mingpao.com/pda/palm/colDocDetail.cfm?PublishDate=20120627&File=vx001a.txt&token=b218bc260b89c0

2012年7月17日 星期二

尋找蘇珊·桑塔格


13歲那年,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立下一條「規矩」:「不做白日夢。」
對大多作家而言,悠閒的沉思都屬於工作的一部分,但在桑塔格看來,無異於浪費時間,會對她的情緒穩定產生威脅。「做一個睿智的人,對我而言,並不是做事情做得『更好』的問題,」她在1973年的日記中吐露心聲:「那是我唯一的存在方式。如果我不能做到睿智,我會就徘徊在緊張症的邊緣。」

《因意識羈於肉身:1963-1981》(As​​ Consciousness Is Harnessed to Flesh)一書的讀者,也許希望刪除「緊張症」,添上「自戀」、「自虐」或「自憐」。每當桑塔格停止思考,這些有害的情緒就跑來佔據她。「自憐和自輕正在耗盡我的心力,」她在38歲生日那天(1971年1月6日)寫道,精煉地描述了屢屢反復的多愁善感。只有很少的時候,她會走神到近乎分心渙散的狀態,確切地說,雖不夠到做白日夢的程度,卻也不能專注於手邊事:
「我今天無法對有關喬‧謝肯(Joe Chaikin)的消息做出回應。結束六個月的康復期後,不久他將接受一次非常危險的心臟手術。我失去了感知能力,無法集中精神,即便在他講話過程中……。我開始焦慮、沮喪、慌張。可不是為了他。是為我自己:我在哪兒?我為什麼感覺不到自己?」
《因意識羈於肉身》是計劃中桑塔格日記三卷本的第二卷,由她的兒子大衛·里夫(David Rieff)編輯。第一卷《重生》(Reborn ,2008年)從1947年、桑塔格14歲時開始,止於1963年,當年她的首部小說《恩主》(The Benefactor)出版。到1964年5月,她打開了一本新的日記本。當時,她正在成長為一名對事實和虛構同時駕輕就熟的作者。桑塔格與其他兩面手想比,比如諾曼·梅勒( Norman Mailer)、瓊·迪迪安(Joan Didion)、詹姆斯·鮑德溫(James Baldwin)和戈爾·維達爾(Gore Vidal),正是她把對理智主義的崇拜本身視為目標。
她第一本非虛構類作品《反對闡釋》(Against Interpretation,1966年)裡的評論文章,完全沒有「反對」之意:渴望理解和分類的衝動浸淫其中,針對的不僅是她自己,而且還包括其他人的見解。那本書展現了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廣泛閱讀面,其中部分文章,像評論加繆和納塔麗·薩洛特的幾篇,值得一讀再讀;可當中也有不少陳腐的觀點。「就薩特所知,一切思想具有普遍性。」是嗎?薩特知道嗎?改成「就薩特所知,一切思想具有特殊性」,同樣說得通。
1963年,在寫作《薩特的<聖熱內>》(Sartre's “Saint Genet”)一文的同年,30歲的桑塔格在日記中吐露:「愛是最高形式的珍視、偏幸。可這不是存在的狀態。」首選的存在狀態是「成為有識之士」。低落的心情瀰漫在《因意識羈於肉身》的紙面上,她最低落的時候,大概是當她懷疑自己「正變得和其他人一樣蠢」的時候。1968年8月,在把日記荒廢了一段時間後,一絲「微小的想法」將她喚醒,帶來轉瞬即逝的快樂。「於是,我故意大聲說出:『哦,真想不到。有主意了!』……在這間除了我沒有別人的房,我發出的嗓音令自己沮喪萬分。」
絕望之情部分源於她沒有一個女性朋友。日記中有大量關於和戀人發生衝突的內容,不過大部分並不僅限於同性戀人,多數措辭體現桑塔格獨特的自我分析風格:「戴安娜‧凱梅尼(Diana Kemeny),沒有負向的情感轉移;不允許生氣、流淚;我的同謀;請告訴我具體的細節。」愛情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消沉。這些日記最辛酸的地方在於,它證明了作者努力想用心感受、卻無奈承認無能為力。愛情變幻無常,唯有思想恆久不變(或看似如此:桑塔格既以堅定的信念、又以放棄自己的主張而聞名。)
開列清單帶來了些許慰藉。日記中充斥著詞彙表、欲購的書目清單、要看的電影清單、摘錄的引文、要做的事。這些記事本一經出版,將成為學者重要的研究工具,而普通讀者,必須在蕪雜的思想碎片中披荊斬棘。以下是1964年典型一天裡的七條筆記:
「找到1956年《聽眾》(The Listener)雜誌上夏皮羅(Schapiro)論現代藝術的文章」
「沃霍爾(Schapiro)的觀點:單一圖像(無變化);客觀不帶感情」
「『是什麼?』先於『有沒有用?』」
「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自由的行家」
「杜尚(duchamp)」
「麥耶爾·夏皮羅(Meyer Schapiro)」
「《抽象藝術的本質》(The Nature of Abstract Art),《馬克思主義季刊》(Marxist Quarterly)第一冊第一期(1937年)戴爾莫·施瓦茨(Delmore Schwartz)的回應,夏皮羅對此的答复,同前書,第一冊第二期(1937年4月—6月)」
日記中尖銳地論述了美國和歐洲的差別。比如精神分析在美國紮根的現象,「這不曾發生在歐洲任何地方,因為精神分析支持的是『追求幸福』的可行性。」經過一次橫渡大西洋之旅,返回家後,她寫道,「我從放逐(歐洲)變成放逐(美國)。」當她調侃瑪麗·麥卡錫(Mary McCarthy )「能夠憑微笑做成任何事;她甚至能夠憑微笑而微笑」時,強調的是這類時刻在自己身上的相對缺失。
里夫的編選一方面小心謹慎,另一方面插手太多。例如,1968年8月和9月,桑塔格給「斯德哥爾摩」條目下的每篇日記標註了日期。當時,她是在那兒製作以瑞典為背景、1969年發行的電影《食人族二重奏》(Duet for Cannibals)嗎?我們無從得知。有關該片及之後的《卡爾兄弟》(Brother Carl,1971年),桑塔格在日記裡幾乎隻字未提——無論選角、拍攝(她自編自導了這兩部影片),還是和演員的關係——正如她不常記述圍繞自己著作出版而發生的事一樣。這點無法彌補,但在整理日記的過程中,編者本盡可以根據已有的創作,提供某些上下文基礎。
桑塔格告訴我們,《卡爾兄弟》遭到「一片惡評」,僅此而已。與此同時,由於決定不加腳註,里夫把他認為有用的信息填塞在方括號內。目的是有助於深入思考的連貫性,但效果適得其反。一篇頗具代表性的備忘錄,旨在提醒自己要再聽一遍的若干作曲家,最後成了這副模樣:「重聽:亨利‧普賽爾(Henry Purcell)、讓—菲利普‧拉莫( Jean-Philippe Rameau)、路德維希·範‧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的第五交響曲、《海》、弗里德里克‧蕭邦(Frédéric Chopin)、後期的弗朗茨‧李斯特(Franz Liszt)、弗朗茨‧舒伯特(Franz Schubert)的第八交響曲。」
里夫寫道,桑塔格在臨終的床上「只提起兩個人」,她的母親和俄國流亡詩人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米爾德麗德·桑塔格(Joseph Brodsky)是《重生》裡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和此時一樣,她通常在痛苦的反思中佔有一席之​​地。相反,布羅茨基是快樂的源泉,里夫說,桑塔格與他建立的,「也許是終其一生……同輩間唯一飽含深情的關係。」布羅茨基瀟灑風光地走完命運給他的最後歲月,播撒智慧的火花和屬於他自己的信條。「約瑟夫:『審查制度對作者是好事……那增強了語言的隱喻力量。』」他的影響和感染,無疑促使桑塔格為自己在兩人相識前、同情判處布羅茨基流放極地多年的那個體製而感到羞愧。里夫寫道:“她的確開始後悔……相信共產主義會帶來解放的可能。”
桑塔格曾寫了一篇論凱撒·帕韋澤(Cesare Pavese)的記事本的文章,後收入《反對闡釋》一書,她提出:「我們為什麼要閱讀作者的日記?因為日記闡明了他的書嗎?通常不是。」更確切地說,日記的趣味在於接觸「第一手的作者……作家作品中自我面具背後的那個自我。」到那時,1962年,桑塔格已堅持寫了15年日記,追索面具背後的自我,偶爾得窺,見到的卻鮮有自己喜歡的樣子。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2年6月24日。James Campbell是《泰晤士報文學評論副刊》的編輯。他出版的作品包括詹姆斯·鮑德溫的傳記《門口的談話》( Talking at the Gates),以及散文集《切分音》( Syncopations)
翻譯:LILY



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貝嶺追憶人權捍衛者──哈維爾


貝嶺追憶人權捍衛者──哈維爾
2011-12-20 01:35 旺報 【記者吳靖雯/台北─美國連線報導】
     
捷克詩人總統暨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哈維爾病逝,身為其著作之編者及譯者,華人作家貝嶺特別談到二人多年來往下對於兩岸議題的討論與互動。「他曾經跟我說卸任後只想專注於寫作與人權,拖著病軀的哈維爾做到一般政治家做不到的事情。」

儘管以捷克政府立場,哈維爾不得不與大陸站在同一邊,但無論在聯合國大會發言或個人聲明,他都強調台灣應該有國家人格或國際地位。「他對台灣社會自由民主化的認同很堅持也很有感情,身為總統卻能以個人立場支持台灣,這在國際政壇上沒有第二人可以做到。」貝嶺說。

貝嶺特別補充,指出1990年代末江澤民曾經盛情邀請哈維爾訪中,但後者提出的要求有二,一是大陸必須接受他此行可經香港順道訪台,其次是欲與大陸知識異議分子會面,聽聽不同的政見聲音。哈維爾曾就此事與貝嶺討論,但貝嶺坦言機會渺茫。這兩項要求後來的確都遭到大陸當局打回票,連去西藏一事亦遭拒,哈維爾終其一生從未踏上大陸土地。儘管如此,這位詩人總統還是希望透過來台認識中華文化,那些無法在大陸境內實現的,可以在台灣這座島嶼上開花結果。

貝嶺提到,與哈維爾最後一次洽談就是為了今年4月艾未未被捕一事。這封寫給溫家寶的公開信由貝嶺起草、哈維爾修訂,在網路上發布後迅速流傳到世界各地,經過時間發酵也的確發揮了作用:溫家寶在出訪歐洲前夕釋放了艾未未,後者出獄後亦認知到這封公開信是使他重獲自由的最關鍵性因素之一。大陸著名異議人士劉曉波去年遭大陸當局判刑時,哈維爾也曾四處奔走,親自到大陸駐捷克大使館遞交抗議信。「他對大陸人權的關注到後來變成全球政治家裡最關注的。」

原文網址: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11051306/112011122000503.html

2011年12月22日 星期四

世間已無哈維爾(貝嶺)

2011年 12月21日



以思想與行為改變世界,甚至改變了20世紀人類進程的人可以計數。而作為異議知識份子、政治家和文學家的哈維爾在其中位置獨特。我在不久前出版的、收錄了近15年中我寫下的描述、探討哈維爾思想、作為與作品的著作《哈維爾︰一個簡單的複雜人》一書中曾先後使用了多種形容描述他,如:「一個簡單的複雜人」、「政治人物中的異類」、「既有著傳奇般的英雄業績、又保有良好品質的人」、「他不僅通過了監獄和死亡的考驗,也通過了政治與權力對他的考驗──因為他在權力的使用上有著道德良知。」


2011年10月6日 星期四

【台北看六四】為艾未未平反 為六四平反


【台北看六四】為艾未未平反 為六四平反         2011/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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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鐘聖雄 / 台北報導

今天是六四天安門事變22週年,港台學生選在台北自由廣場前發起「悼念六四」晚會,中國流亡詩人貝嶺也在現場以1001把紅色空椅排出「艾未未」的名字,呼籲中國政府儘速釋放這位長期推動人權運動的藝術家。貝嶺表示,中國在近半年來加強箝制言論自由,不但強制逮捕諾貝爾和平獎劉曉波,就連藝術家艾未未也被以「涉及經濟犯罪」罪名逮捕,「中國正面臨人權最黑暗的時刻」,他說。

曾多次被中共逮捕入獄的六四學運領袖王丹則表示,雖然晚近有許多中國年輕人表示,沒有必要一再提起六四,應該著眼現在與未來,但今天聚集在現場,共同籌畫悼念六四晚會的學生中,大概有三成來自對岸,證明還是有許多中國年輕人沒有忘掉六四,也希望六四民主運動能獲得平反。「六四的事情一天沒有得到平反,我們就不能拋棄它」,王丹強調。

誰是艾未未?誰怕艾未未?

今年4月3日,中國藝術家艾未未應台北市立美術館邀請,從北京搭機經香港往台北籌畫個人藝術展途中,於北京首都機場被中國政府逮捕。此後,世界各地如紐約、舊金山、倫敦、布魯塞爾、多倫多、柏林、馬賽、香港等城市,陸續以各種藝術、抗爭活動聲援艾未未,希望中國當局儘速釋放艾未未。時至今日,艾未未仍被中國政府監禁中,如同去年底甫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劉曉波一樣。

艾未未在被逮捕前(2009年8月)曾在Twitter上寫道:「有一個人不自由,我就不自由。有一個人受凌辱,我就受凌辱。有一個人受傷害,我就受傷害。聽明白了嗎?」在今日的活動中,艾未未的多年好友,也是長年流亡海外的中國詩人貝嶺則引用艾未未的文字表示:「艾未未失去了自由,台北就不自由;艾未未正在受凌辱;台北就受凌辱;艾未未正在受傷害,台北就受傷害。無論他在哪裡,台北都將與他一起。讓艾未未自由!聽明白了嗎?」

1989年,中國學生運動方興未艾,當時艾未未與貝嶺都在紐約以各種形式聲援學運。1993年艾未未返回中國後,除持續以攝影、電影、策展、文化評論等藝術形式聲援人權、民主議題,也曾在2008年汶川地震後,親自到災區調查遇難學生狀況,並質疑豆腐渣工程問題。艾未未返回中國期間,曾被不明人士毆打導致顱內出血,位於上海的工作室也在2010年時,被中國政府以「違章建築」之名強制拆除。

2003年,艾未未擔任北京鳥巢體育館的設計顧問,但在2008年北京奧運開幕時,艾未未卻拒絕進入鳥巢參與開幕式,因為他說中國仍是一個極權專制國家,並「竊走了民眾的歡樂和笑容」。

為艾未未平反 為六四平反

2007年,艾未未參加德國卡塞爾文獻展,將1001名初次進入「自由世界」的中國人,與1001張中國明、清太師椅帶到德國參展,並將此作品命名為《童話》,引起國際矚目。

貝嶺坦言,他之所以想用1001把空椅子排出艾未未的名字,就是受到《童話》的啟發,也是想向艾未未致敬。他在今天下午6點4分時,將最後一張空椅子放進他的地景裝置中,完成艾未未的名字,也象徵要持續為「六四」平反的意圖。



艾未未在曾在Twitter上寫道:「有一個人不自由,我就不自由。有一個人受凌辱,我就受凌辱。有一個人受傷害,我就受傷害。聽明白了嗎?」






貝嶺坦言,他之所以想用1001把空椅子排出艾未未的名字,就是受到《童話》的啟發。他在今天下午6點4分時,將最後一張空椅子放進他的地景裝置中,完成艾未未的名字,也象徵要持續為「六四」平反的意圖。



來自兩岸三地的學生與各界人士,頭綁「紀念六四」紅頭帶,身穿「毋忘六四」黑T恤,於自由廣場前舉辦六四二十二週年紀念晚會。王丹表示,六四一天不被平反,他們就會持續用各種形式喚起大眾的記憶,持續推動人權運動。







台灣六四相關新聞


6.4 台灣千椅聲援艾未未


6.4 馬籲平反六四釋艾未未

6.3 台港民間同步 籲中釋放維權人士


2011年9月15日 星期四

草泥馬時代的艾未未

艾未未在照片中騎著草泥馬,象徵裸身對抗強權。(c艾未未,資料來源: www.flickr.com/photos/pcfannet/5598267670)


草泥馬時代的艾未未
艾未未裸照代表之一〈騰飛不忘擋中央〉。(c艾未未,資料來源: www.bullogger.com/blogs/aiww/archives/298712.aspx)
被網友命名為〈一虎八奶圖〉的艾式裸照在網路上廣為流傳。(c艾未未,資料來源:www.nownews.com/2011/04/12/162-2703832.htm)
1994年6月4日,艾未未在天安門廣場拍攝路青撩起裙子,露出底褲的「春光乍現」照。(c艾未未,資料來源: www.tagesspiegel.de/kultur/das-wirken-von-ai-weiwei-und-seinen-kunstaktionen/4317818.html)
◎貝嶺
中國藝術家艾未未於4月3日晨在北京機場欲飛香港轉赴台北,出境前被中國警方祕密拘捕,在西方政府的強烈抗議和營救下,在國際藝術界及國際文化界的聲援下,於81天後的6月22日深夜以取保候審形式突然獲釋,現被軟禁於北京的艾未未工作室家中,被迫噤聲。
艾未未的大多數藝術作品是觀念性的,也可稱之為概念性的。他在紐約看似荒唐的生活中,很多時間是在一個個畫展中度過的。記得他告訴過我,每天走個一百多條街對他是常事,他常常一走就是四、五十條街,走到中上城的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或大都會博物館(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看個半天再走回來。他是少數真正看進去、也看懂了安迪.沃荷(Andy Warhol,1928-1987)的人,也是得了安迪.沃荷真傳的藝術家。他對安迪.沃荷的熱愛溢於言表,可他走得比安迪.沃荷更遠,因為他用觀念挑戰政權。
艾未未的「裸」藝術
艾未未的裸藝術,在他1993年由紐約回到北京定居後,漸漸走向了裸嘲諷與裸隱喻。「六四」五週年的1994年6月4日,在既是國家象徵又是政治抗議「聖地」的天安門廣場,艾未未用上了他在紐約街頭邊和警察周旋的經驗,他在武警、公安戒備森嚴,「便衣」密布的廣場中央選好攝影角度,再讓穿著半透明長裙的女友(現在的妻子)路青站在廣場鐵欄柵前,讓她與一位無名女性的後腦勺中間顯現天安門城樓上懸掛的毛澤東像,然後,他在一位開著殘障人機車老伯目不轉睛地盯視路青之際,用相機抓拍了一張路青撩起裙子,露出底褲的「春光乍現」照。這張(似裸非)裸照流傳甚廣,曾是1990年代地下出版的中國現代藝術刊物中必選照片。此照之妙在於,你覺得它冒犯了什麼,可又說不清楚到底冒犯了什麼。所以,觀者可以看照索意,讀出自己想讀出的一切。
進入21世紀後,數位相機問世並普及,未未在裸自拍上更隨興,在觀念上,也更反審美,更「不恭」。2008年9月,他對著自己臃腫的身材和腆著的大肚皮自拍,並將這些裸照貼上自己的部落格,以挑戰人在社會中形成的美醜觀與羞恥感。這些裸照既是視覺震撼,也是視覺審「醜」。艾未未那張肚臍眼上插燃菸照夠「醜」也夠「痞」。但這「痞」中沒有刻意和造作,人們看到的是老而不「羞」,是臨老仍頑童的隨性和自然。
艾未未自裸自拍的登峰造極之作是在網上廣泛流傳,以個裸〈騰飛不忘擋中央〉、群裸〈草泥馬擋中央〉為代表的系列裸照。草泥馬,又稱羊駝、美洲駝或無峰駝,英文叫「Alpaca」,是生長於南美洲祕魯與智利高原地區的一種動物,長得既可愛又特別,草泥馬的諧音近國罵「操你媽」,被中國網民用來抗議政府(黨中央)的網路監控,因廣為流行而衍生出系列相關產品,如玩具草泥馬、草泥馬T恤等。2009年5月,艾未未用草泥馬玩具擋住鼠蹊部,拍下了五張被他命名為〈騰飛不忘擋中央〉的裸照。「騰飛」是官方常用話語,而艾未未的〈騰飛不忘擋中央〉,是對「黨中央」這一中國最高政治圖騰「神聖性」和「莊嚴感」令人忍俊不禁地去「神化」。
其後,艾未未一發不可收拾,走得更遠。又一鼓作氣地「行為藝術」出了「草泥馬擋中央」群裸照,看到從藝術家、網民、維權律師、獨立學者到著名的上海維權人士馮正虎等一個個脫得赤條條,用艾未未奉上的神獸「草泥馬」,和艾未未一起擋住鼠蹊部(「擋中央」)排排站,再拍下一張張人數愈來愈多的「草泥馬擋中央」裸照,對自封為「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永遠的執政黨)既令人噴飯、又「令人髮指」的諧音性調侃,成為艾未未裸藝術中的神來之筆。而政治神獸「黨中央」被「草泥馬」們「和諧」著,欲蓋彌彰,成為讓人捧腹大笑的政治笑話。「草泥馬」與「擋中央」的「對立統一」,其政治隱喻和藝術想像力在艾式裸藝術中真是相得益彰、相輔相成。
2011年4月3日,艾未未於北京首都機場被祕密拘捕。自他「被失蹤」以來,左、中、右網民,包括職業「五毛」(官方雇用的網路寫手),蜂擁上網,對艾未未的裸攝影展開地毯式搜尋,其中被網友荒誕式命名為〈一虎八奶圖〉的一組艾式裸照在網路上流傳最廣,並有著〈推背圖〉般的不同解讀。
最經典、流傳最廣的圖解是︰
「艾未未坐鎮畫面中心,貌似坦率,但手卻巧妙地遮住重點部位(擋中央),代表著『黨中央』;此外,他的雙手安穩地置於左膝上,也表明了堅定的左傾態度。
畫面最左邊的長髮女子,戴著眼鏡、翹腿坐在沒有靠背的椅子,象徵『知識分子』有地位、有架子,但卻靠不住;而她撥弄頭髮,始終側身向著黨中央,也說明知識分子再怎麼賣弄,仍被政府牽著走。
最右邊的女子(葉海燕)體態豐腴,掛玉珮、戴手錶,是『資產階級』;她有地位也靠得住,雙手向身體右側擺,代表『右傾』立場。在這幅畫裡,黨中央與資產階級相隔甚遠,好比檯面上的關係,但二人還有另外一張單獨合影,則象徵背後的密切往來。
畫中的短髮女子原先沒有地位,僅能站著陪笑,但後來卻被黨中央拉去靠著坐,代表『新聞媒體』受黨控制。至於從頭到尾只能站在椅後,身體被遮住最多的,則是沒有地位的民工階級。」
〈一虎八奶圖〉是居住在武漢的中國女權工作者葉海燕(別名︰流氓燕)2010年到艾未未工作室拜訪時,和艾未未及其他三位女網友一起攝下的。此照延續了艾式裸藝術的一貫風格,裸者的姿態與表情自然隨意,不帶淫穢色彩;但是否隱含了以上的政治諷刺與政治隱喻,顯然有些牽強附會。
艾未未的裸藝術和中國傳統文化中曾產生過的禪宗精神、任俠風氣在精神與表現形態上不謀而合,其感應跨時空,甚至魂魄相通。禪宗裡有些和尚也好裸露,衣不遮體。禪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方法上講究「棒喝」、「呵佛罵祖」、「拈花一笑」,其「非常規」法門是一種近乎遊戲或兒戲般的宗風,與艾未未裸藝術中的「即興」和「隨性」頗為吻合。而漢代「千古艱難唯一俠」的任俠文化,其「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義之所當,千金散盡不後悔;情之所鍾,世俗禮法如糞土;興之所在,與君痛飲三百杯」的精神,與艾未未在情、理、法以及公共事件方面表現出來的執意而為與堅韌不拔,竟有著超時空的共同點。
誰害怕艾未未?
艾未未不只是自裸或和網友們一起裸,他也幫中國從中央到地方的大小政府「裸」。艾未未不像傳統政治異議者常有的心事重重與嚴肅正經,他是用艾式憤怒、艾式從容、艾式幽默面對國家暴力。他可以一邊從事危險的公民政治,一邊又想入非非在觀念藝術的創意裡。
這四年來,艾未未固執,執意妄為,他是一個持續挑戰著「黨中央」那架龐大風車的現代唐.吉訶德。他知道等著他的是坐牢,甚至可能死於非命。「我何嘗不害怕?我非常害怕,可如果我停下來,什麼都不做,我將更加恐懼。」
而艾未未工作室那四十多位追隨他的中外員工及志工,他們顯現的專業能力和團隊精神,也讓人歎為觀止。如艾未未工作室志工、藝術家楊立才所說︰「此時的艾未未,已經不再單槍匹馬。一小撮同樣別有用心的唐.吉訶德們和艾未未結伴而行。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後,都各有一小撮同樣別有用心的夥伴。而在每一個夥伴的背後,則是浩浩蕩蕩看不見邊際的人群。他們只有一個目標:像人一樣地生活。」
艾未未成就了兩個史無前例,他是現代中國最具國際聲譽和國際影響力的藝術家,他也是現代中國反抗者行列中最大的個人反對派。在這個1989年「六四」後中國最黑暗的年代,他騎著草泥馬,裸身對抗強權,成為「草泥馬」時代的傳奇式英雄。 ●

2011年6月24日刊柏林《每日鏡報》〈草泥馬時代的艾未未〉http://www.tagesspiegel.de/kultur/das-wirken-von-ai-weiwei-und-seinen-kunstaktionen/4317818.html


2011年8月10日 星期三

艾未未真的自由了嗎(貝嶺)


http://tw.nextmedia.com/applenews/article/art_id/33480796/IssueID/20110624 (蘋果日報 6/24 2011)
艾未未真的自由了嗎(貝嶺)

2011年 06月24日 
前天下午2時多,我和艾未未姊姊高玲玲通了半小時電話,當時,她和家人還沒有任何艾未未的消息,家中電話也未見異常。我們除了敘紐約之舊,主要是我向玲玲請教為藝術家出版社編選《艾未未說》一書的文稿事宜。




傍晚,關於艾未未即將獲釋的消息在中國的推特上瘋傳,驚人準確的小道消息,且經由中國官媒向特定人選提前釋出並傳播。 
晚9時,友人甚至用email告之,中國官方權威媒體新華社正開會商討發布艾未未取保候審、即將獲釋新聞稿一事,晚10時多,友人再email傳來新華社關於艾未未取保候審中英新聞稿。晚上11時半,瘦了甚多的艾未未終於獲釋,搭車回到北京草場地的艾未未工作室住址。我及所有為他擔憂的人稍稍鬆了一口氣。 
可以想像他前天晚上回到家中一夜無眠的心情起伏,他的姊姊和母親都已掌握了突破中國政府對境外媒體屏蔽的「翻牆」技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通過電腦上網,詳細了解這80多天他被拘禁期間,國際社會和中外媒體的反應,以及這世上曾發生了什麼?這一切對他接下來如何面對整個國家機器十分重要。 



禁止對外發聲一年
從4月3日我在柏林獲悉他被警方扣押時開始,我一路經德東、捷克、斯洛伐克到奧地利,從布拉格、布拉基斯拉瓦、維也納、慕尼黑、海德堡到波昂,我感受著從哈維爾(Vaclav Havel)、克里瑪(Ivan Klima)、葉利尼克(Elfriede Jelinek)、荷塔‧慕勒(Herta Muller)等歐洲作家到所有為他的自由向中國政府公開呼籲者的擔憂。此刻,我們為他的獲釋而高興,可這高興只應停留一天,我們要問︰艾未未真的自由了嗎?
他已告知友人,中國警方釋放他的前提條件是,他不得與媒體、或是透過如推特(Twitter)等社群網站對外發聲,期限「至少一年」。
按中國《刑事訴訟法》第56條的規定,取保候審的艾未未在一年內要遵守四條規定:「1、未經執行機關批准不得離開所居住的市、縣;2、在傳訊的時候及時到案;3、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擾證人作證;4、不得毀滅、捏造證據或者串供。」所以,艾未未要獲得他被捕前的自由已不可能。
接下來,我們應關注的是,艾未未有沒有在北京走動的自由?有沒有跟律師見面後,由律師代表他公開反駁中國官方指控他逃稅的自由?他能否爭取到被中國警方拘押的艾未未工作室其他4位員工如《環球時報》前記者文濤、會計胡明芬、設計師劉正剛、司機張勁松的逐一獲釋?
以艾未未的個性,沒有犀利直白的媒體訪談與政治批評、沒有推特上的推文、沒有發表言論的網站、沒有出國參加國際藝術活動的允可,他能忍受多久?這一切,曾是他最珍視也用得最得心應手的自由。
而真正的自由,是否只能以出國流亡為代價?如在某一個時間點,以到國外舉辦展覽的名義,不得不成為一個流亡藝術家?
從今天起,對於艾未未的未來,我們將拭目以待。 




作者為流亡作家、現為台北市草山行館駐地藝術家 

2011年4月13日 星期三

歐洲作家致中國總理溫家寶的公開信

媒體友人

您好!

因我現在歐洲旅居。

這封我起草的致中國國務院溫家寶總理公開信(公開信的簽名人正在持續徵集中),簽名的人均是這幾個國家中最重要作家、思想家、也就是現在所稱的公共知識份子。據稱,溫家寶會每天瀏覽台灣及香港主要報刊的網站,望貴報能夠以矚目的方式刊出。這封信當然也會直接寄往溫家寶總理辦公室,可通過台灣、香港主要報紙網站讓他看到的可能性更大。

這封公開信選擇寫給溫家寶總理的原因已在信中做了簡單的闡述,僅僅從近期大肆抓捕異議人士的中國警方隸屬中國公安部的形式上講,作為政府總理的溫家寶要對這一現在以艾未未被捕為標誌的人權黑暗現象負有直接責任。這也是我和以上簽名的歐洲作家達成的共識。此公開信將以捷文、波蘭文、德文等多語言版本在不同國家的報刊發表。之後,這封信的多語言版本將在歐洲的作家和思想界持續開放簽名,以展示歐洲政界、藝術界之外歐洲作家界的道德立場和責任。

 4月6日,我曾在捷克布拉格的哈維爾辦公室經哈維爾秘書將這封我起草的信及最初的設想,與病重正在外地療養中的哈維爾先生用電話共同協商并確認,所以將此公開信稱為哈維爾領銜簽署的亦可。其中的簽名者(除雅黑穆 ·托波爾外)也是我的朋友。我稍微介紹一下他們的背景,波蘭的米奇尼克被稱為1980年代波蘭民主化進程中的異議思想先驅及最重要的知識份子,他在波蘭民主化後創辦的波蘭(Gazeta Wyborcza)《選舉日報》在波蘭已是如同紐約時報在美國一般地位重要的報紙,扎加耶夫斯基是繼米沃什和辛波絲卡(兩位均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波蘭最重要的詩人和作家,克里瑪是捷克最重要的小說家,曾獲過卡夫卡文學獎,在台灣和中國大陸也有多本中譯出版。近一年來,奧地利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耶利尼克女士一直給予我所做的一切以積極的支持。

所以,這封信的分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感謝!

貝嶺
Bei Ling

 

Havel signs letter in support of human rights observance in China

Havel signs letter in support of human rights observance in China

http://praguemonitor.com/2011/04/13/havel-signs-letter-support-human-rights-observance-china

2011年2月3日 星期四

哈維爾在哥大的日子

(紐約時報明天 (2006年12月13日) 將登載下面這篇文章﹐介紹哈維爾在哥倫比亞大學任駐校作家時的情況。在哈維爾即將離任前﹐紐約時報記者對他進行了採訪。)



前捷克總統哈維爾將於星期五結束哥倫比亞大學駐校作家的任職。

Vaclav Havel, former president of the Czech Republic, in Low Memorial Library at Columbia; his residency at the university ends on Friday.
Photo courtesy of Ozier Muhammad/The New York Times﹐Copyright 2006 The New York Times Company

Vaclav Who? Oh Yeah, the President Guy Who’s Reviving His Artistic Side By JULIE BOSMAN
Published: December 13, 2006 (New Times Times)

Vaclav Havel suspected he was not exactly a household name to the students at Columbia University when he began a residency there this fall.

After all, the average college freshman had barely learned to crawl in 1989 when the Berlin Wall fell and Mr. Havel was emerging on the international stage as the president of Czechoslovakia.

Gregory Mosher, the director of Columbia’s Arts Initiative, which brought Mr. Havel to the university, put it more bluntly. “They had no idea who he is,” Mr. Mosher said. “They heard the name and thought he was a hockey player.”

But as Mr. Havel’s seven-week residency nears its end, on Friday, this former dissident, political figure and playwright has successfully introduced himself to a group of students schooled in terrorism and 9/11, not communism and the Velvet Revolution. He has starred in lectures and discussions at Columbia, most notably with another member of what could be called the former presidents’club, Bill Clinton, whose Harlem offices are blocks away from campus.

And he has taken in the buzzy social life of New York, attending Broadway shows and cocktail parties, reluctantly declining invitations once his calendar was stretched to the limit. “I discovered that Americans don’t take it personally,”he said, sipping white wine during a recent interview on the Columbia campus. (Czechs do.)

His residency at Columbia was the product of intense lobbying by Lee C. Bollinger, the university president, who founded the Arts Initiative more than two years ago with the intent of luring people like Mr. Havel and Orhan Pamuk, the Turkish novelist and Nobel Prize winner who just completed his own fellowship at the university.

The program was intended to connect the campus to the larger culture. And a visit from Mr. Havel presented a special opportunity to educate the students, Mr. Mosher said. “I know in my gut that connecting the idea of an artist and a president or an artist and human rights hero is a novel idea,”he said.

These days Mr. Havel is leading the plummy life of a retired statesman working on reviving his artistic side. On Oct. 5 the Untitled Theater Company No. 61, in Manhattan, gave Mr. Havel a 70th birthday party that kicked off a two-month “Havel Festival”with productions of 16 of his plays, including one world premiere and five English-language premieres.

In May, Alfred A. Knopf will publish his memoir, “The Castle: Reflections on My Strange Life as a Fairy-Tale Hero,”most of which he wrote during a residency last fall at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in Washington. Mr. Havel said the book combined interviews, diary entries and memos from his presidential days.

If Mr. Havel is enjoying his time away from politics and closer to culture, it is long overdue. The years he spent as president of the Czech Republic, which was formed in 1993, left him with a permanent gap in his pop cultural knowledge, he said. “Unfortunately I have to acknowledge that there’s a big sort of delay, a big retardation in my development in recent years and one which I will never be able to catch up with because of those 13 years as president,”Mr. Havel said.

Mr. Havel is no longer the vibrant, rakish figure of his youth, as he appears on the cover of the forthcoming “Castle,”smiling and relaxed with cigarette in hand. At 70 he walks with a slight shuffle and sometimes breathes with difficulty, a reminder of his battle with lung cancer, for which he had surgery in 1996. He declined to talk about his current health.

Since the fall of the Iron Curtain, he said, he has not undergone any fundamental existential disappointments about the state of Europe and the world. “I myself am not a naïve utopian or a dreamer,”he said.

Though he was initially supportive of an invasion of Iraq, and was rewarded with a Medal of Freedom from President Bush in 2003, his book — published this year in the Czech Republic under the title “Briefly, Please”— will explain his belief that the war has become a “fiasco. When asked about his opinions of Mr. Bush now, Mr. Havel demurs. “I will just say that you have the president that you elected.”

European politics are another matter. Mr. Havel is more concerned about what he calls a rising tide of nationalism in countries like Hungary and Poland. And he believes strongly that Turkey should be allowed to join the European Union, despite its cultural differences with the West, he said.

“It’s not right to be leading Turkey on all these decades to feel that they are part of these Western structures and this Western community, he said, “And then now to start sort of backpedaling and say that they’re not good enough.”

One way for diverse cultures to coexist peacefully, Mr. Havel said, is to agree on what he calls a “moral minimum, or a set of basic rules of respect and equality common to all societies and cultures.

Too commonly, people equate Islam with terrorism and fundamentalism, infuriating Muslims, Mr. Havel said.

And as he sees it, Christianity has its own problems. “It has its own tradition of fundamentalism and a certain kind of terrorism,”he said. “It has its rather great, terrible historical examples of liquidating other civilizations.”

Writing a new play, based on “King Lear,”is Mr. Havel’s next undertaking. When he saw his old plays performed at the Untitled Theater Company over the last few months, Mr. Havel was surprised at how much more favorably he viewed certain of his plays, which he hadn’t liked very much when they were originally produced. A play “has within it a certain potential for meanings to kind of come to it that the author didn’t necessarily even have it in mind at first, he said. “A successful play is always cleverer than its author.”

Time Out, reviewing Mr. Havel’s play “Mountain Hotel,”was less positive. “Vaclav Havel should be thankful that his CV lists dissident, political prisoner and Czech president, the reviewer wrote. “Without it, his plays probably wouldn’t receive so much attention.”

In the spring Mr. Havel will go on the media circuit to promote “The Castle, appearing on C-Span and National Public Radio. Knopf promises a book heavy on politics, with Mr. Havel’s opinions on the war in Iraq and the future of the European Union.

The lighter side of the book may be the moments that reveal a fledgling democracy in the early 1990s. Mr. Havel chose to include in the book documents like memos chiding staff members about bad food, improper utensils at state dinners and “a whole array of things, which, of course, several years later seem entirely unimportant, Mr. Havel said. But, he continued, they “really illustrate very well what the everyday life of the presidency was in a post-Communist country, where we didn’t have any tradition to latch onto and really had to invent everything all over again.”

And “The Castle will be the only memoir of his political life that he writes, Mr. Havel said. “With this book I’ve sort of come to terms with the end of my presidency and this part of my career, and I don’t feel the need or desire to write any further memoirs as such,”he said. “Now I want to write a play.”

2011年1月28日 星期五

哈維爾訪台紀事




貝嶺

瓦茨拉夫‧哈維爾(Vaclav Havel )2004年11月的台灣之行被稱為是「冒著生命危險之旅」。在長達12個小時橫跨歐亞的飛行中,哈維爾必須藉助四個氧氣瓶維持呼吸平順(哈維爾於80年代繫獄時罹患肺炎未受治療,加上大量吸煙 ,1996年,哈維爾被診斷出罹患肺癌及多種並發症,不久便被切去大半個肺),並須由私人醫生隨行應付可能的突發狀況。嚴格上講,哈維爾只能居住在空氣濕潤且清新的地方,由於機艙內空氣品質很差,同時也難以應付呼吸困難等突發狀況,.醫生禁止他有超過八小時以上的飛機旅行。
哈維爾訪台之行可以說是一波三折。2004年1月下旬,哈維爾原計畫訪問亞洲四國,第一站是印度,為接受印度政府頒發的甘地和平獎,第二站就是台灣。台灣之行的文化重頭戲,是請我協助安排的。其一是哈維爾著作中文版的新書發表和簽名會、其二是一場委托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籌劃的藝文晚會,以對話為主,向哈維爾介紹台灣重要作家及藝術家,包括了云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享譽國際影壇的電影導演侯孝賢等。但哈維爾在印度期間,突然因嚴重的突發性呼吸困難,被迫中止訪問,緊急送回布拉格,台灣、泰國及印尼之行被迫取消。
哈維爾後來答應2004年3月來訪台灣,但也許因為台灣總統選舉前後的政治情形過於複雜,他決定將訪台之行延後至2004年11月。

11月19日上午,身著米黃色西服的哈維爾和夫人達格瑪(Dagmar Veskrnova),以及隨行醫生、機要秘書、中文翻譯等一行五人,飛抵台灣桃園中正機場。哈維爾終於來了,而且看來氣色不錯。他隨即入住台北晶華飯店,應哈維爾要求,當日他沒有任何行程安排,靜養休息調整時差,以便第二天有精力參觀故宮和原住民博物館。然而當天晚上,哈維爾在晶華飯店房間浴室因地滑不慎摔傷,造成腿骨骨裂,疼痛強烈,哈維爾已無法行走。

11月20日晨,哈維爾因腿傷持續疼痛,決定取消參觀台北的故宮博物院和原住民博物館,全天留在飯店,並由外交部緊急借得輪椅代步。他此行最重要的參觀行程,一窺中國古代丰富的文明珍藏和了解台灣原住民文化的機會失去了。
11月21日,哈維爾的重要行程是下午二點前往官渡的台北藝術大學,觀看首部在台灣上演的戲劇《愈來愈難集中精神》——哈維爾27歲時完成的重要劇作。這是為歡迎哈維爾訪台,由《哈維爾戲劇選》編者貝嶺居間安排推動,知名戲劇導演陳培廣導執,由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學生演出的學期製作。台北藝大在星期天特別為哈維爾加演一場專場,校方並且還策劃了「哈維爾生平攝影展」以迎接哈維爾的到來。
哈維爾試圖克服傷痛前往參加,但被隨行的醫生勸阻。直至哈維爾戲劇演出前兩小時的中午時分,台北藝大正式獲得通知,哈維爾仍舊不克前往,使翹首期待的北藝大師生大失所望。但此專場仍舊上演,而且觀眾爆滿,但眾人所期待的這齣戲的劇作者卻因傷痛不得不臨時缺席。哈維爾錯過了觀賞自己的劇作在亞洲首演的機會。
據說,那一天哈維爾和妻子完全留在飯店,足不出戶,連用餐都是送到房間裡的。

11月22日,星期一,哈維爾終於坐著輪椅走出了晶華飯店的大廳。上午,他和妻子達格瑪前往總統府,拜會總統陳水扁夫婦和副總統呂秀蓮,並接受陳水扁總統代表中華民國授予他的榮譽勛章。

下午,哈維爾前往國家圖書館,以捷文向近四百位來賓發表他在台的唯一一場公開演講(約為15分鐘),題目為「全球化與民主的未來」。現場的捷漢同聲傳譯將演講譯得一塌糊塗,不連貫及不知所云的中譯讓帶著同聲傳譯耳機的來賓們領會了捷文的「深奧」。
演講前,現場舉辦了一個「知識性」的有獎猜謎活動,猜對了謎的來賓可上台請哈維爾在他的著作中文版上親筆簽名。其中兩個問題「妙不可言」,令人印象深刻。猜謎題目一為:捷克哪一年推翻共產黨專制統治?台灣哪一年結束國民黨專制統治?謎底為:1989年底,哈維爾領導捷克民眾推翻了共產黨的專制統治,2000年;陳水扁先生當選為總統,結束了國民黨在台灣的專制統治。另一猜謎題目為:哈維爾、陳水扁、連戰、馬英九,以上四人哪兩位沒有做過牢?只听台下來賓齊聲大喊:連戰、馬英九,引得整個會場哄堂大笑。整個演講會及哈維爾著作中文版新書簽名會,由台灣名嘴、東吳大學德文系教授謝志偉先生主持,他的「妙語連珠」和搞笑功力,引得與會來賓或讚不絕口或憤而離席。
哈維爾著作中文版簽名會,由中譯者之一曾建元教授,向哈維爾及來賓介紹中國、台灣的知識份子及貝嶺,這十多年來為翻譯和出版哈維爾著作中文版所付出的心力。哈維爾除了簽名外,還交叉用紅綠兩色彩筆劃上代表「愛」的心形符號,使得現場獲得哈維爾著作中文版簽名書的來賓感動和意外。最後的一個活動,是由來賓、讀者、出版人和哈維爾直接互動,由於不再需要同聲翻譯,使下午的整個活動劃上了完美的句點。
晚間,陳水扁總統夫婦親自前往哈維爾下榻的晶華飯店宴請哈維爾夫婦。

23日上午十點,哈維爾前往台灣國立政治大學,參加政治大學頒授他榮譽文學博士學位典禮,推崇哈維爾在文學、戲劇、民主政治、行政改革等領域的傑出貢獻。哈維爾當天精神甚好,在陪同哈維爾來訪的捷克漢學家吳大偉(David UHER)教授和台灣林蒔慧教授輪流的現場翻譯下,整個頒授儀式精彩緊湊,哈維爾回答了政大師生的提問,有趣的是,哈維爾在典禮上向來賓披露,他這幾天在台灣的飯店養傷時產生了靈感,他想將他13年總統生涯的經驗以小說的形式寫出來。
中午,哈維爾趕回飯店和李登輝前總統會面晤談約20分鐘。因過度疲勞,哈維爾回房休息,臨時取消了當天下午二點由台灣民主基金會主辦、詩人李敏勇主持,安排哈維爾和台灣作家、藝術家見面交流的藝文座談會。晚上,哈維爾夫婦及隨行人員出席由外交部長陳唐山在西華飯店主辦的歡送晚宴,席間,哈維爾和參加晚宴的五十多位來賓,共同觀賞了由台灣民主基金會製作、約五分多鐘的哈維爾生平簡報片,並請來原住民歌手紀曉君向哈維爾夫婦獻唱。達格瑪頗為興奮,並起身離席和紀曉君交談甚歡。
晚宴期間,哈維爾差人請我到他的座位處與他交談,我端著酒杯來到哈維爾面前,俯身和他乾杯,哈維爾用英語問我:「我是不是還沒有向你正式介紹過我的妻子達格瑪?」我說:「是的」。接著,哈維爾將坐在他旁邊的達格瑪介紹給我,並向達格瑪解釋我們之前見面的情形。達格瑪確實美麗,而且笑得非常燦爛,那種沒有憂傷和陰影的明媚。我和她碰杯,並和她用英文寒喧,她告訴我,哈維爾非常感激,並且很驚訝他的著作竟然已經有六本譯成中文出版。接著,哈維爾再次向我表示感激,隨即,我向他表達了對他此次訪台未能參加特別為他安排的文化和藝術活動的遺憾。顯然,哈維爾意識到這也許會成為永久的遺憾,他請我代他向台灣文化界及所有未能會面交流的作家們表示歉意。隨後,我們談到各自的近況,哈維爾有些興奮地告訴我,兩個星期前,他悄悄去了一趟巴黎,沒有人知道,是昆德拉請他去的,他們在一起好幾天,完全是智性的交談,沒有任何人打擾,因為昆德拉不喜歡媒體,更不喜歡媒體報導他們的見面,哈維爾說:「我們的交談完全是作家和作家的交談,探討的內容也非常廣泛。」
最後,哈維爾帶著一種昆德拉式的幽默神情看著我說:「你是我向外披露這一秘密的第一個作家友人,也請你不要告訴任何新聞媒體。很不幸地,此次在台北我們無法深談,等你明年到布拉格時,我們可以好好交談。」

24日晚上,哈維爾搭乘當日11點的長榮班機離台返回布拉格,仍舊是坐著輪椅。他的機要秘書Jakub Hladik博士說,前一天整日的活動讓哈維爾累壞了,所以在台的最後一天他完全沒辦法出門,三餐都是送到房間的。離別的時候到了,一整排的官員——西裝筆挺、衣冠楚楚,旁邊是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的我,穿著台灣服裝設計師鄭惠中設計的純東方元素的寬大布衣褲。我和哈維爾握手道別,和達格瑪互道珍重。隨後,哈維爾被抬上外交部的黑色禮賓車,一列車子從晶華飯店的環形車道上緩緩駛離,哈維爾和達格瑪向台灣揮手告別。

回味著令我難忘、卻也讓我無法不失望的哈維爾台灣之行。我不願看到,當總統的身份成為哈維爾的符號象徵時,作家哈維爾好像消失了,甚至成為政治家哈維爾的一個點綴。假如,哈維爾此行沒有不幸的摔倒造成骨傷,沒有因此取消所有的文化和文學藝術活動,假如他真去了台北藝大看他的戲,假如他在23日下午能和一部份台灣的作家和知識分子有一場深入的對話,哈維爾的訪台之行又會是怎樣的呢?
在哈維爾這么一場政冶壓倒文學的台灣之行後,我只能說,根本上,作家哈維爾只呈現在他獨處一室之時,和作家友人私下交談之時,甚至,僅僅呈現在他攤開稿紙,握筆,開始寫他此次在台北靈感乍現時構思的、那一部描述他那十多年總統生涯的、虛虛實實的政治傳記小說之時。

2009年2月1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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